| 金乐琦：家族和谐是最重要的家族财富
对于香港科技大学教授、陈江和亚洲家族企业与创业研究中心主任金乐琦来说，这次除了到北京与家族企业家分享家族传承理念之外，也将回乡探亲祭祖。 金乐琦先生的背后是两个百年世家大族。 金乐琦先生的祖父金润泉先生，是中国银行（前大清银行）的创始人之一，新中国成立后金润泉先生继续留任中国银行董事。在接受本刊专访时金乐琦先生告诉记者，他要回到祖父的家乡浙江萧山祭祖，还将去上海探望家族唯一健在的长辈、年已近百的姑姑。金乐琦先生的夫人董建平女士是香港船王董浩云的女儿、香港特别行政区首任行政长官董建华的妹妹。金乐琦先生此行还将前往宁波参加顾宗瑞创办家族航运100周年纪念活动，顾宗瑞正是董建平女士的外祖父。 萧绍（萧山至绍兴）、绍曹蒿（绍兴至曹娥、蒿坝）两路长途汽车公司，股款收据等一套三份：包含叁仟肆佰念股计国币叁佰肆拾贰万圆股据一张、寄给股东的信封、信函各一件；董事长为沪杭金融界名流：金润泉。 金乐琦夫妇育有两子一女，目前已有八位孙辈。福荫于两大百年世家，金乐琦先生对于创业和传承有着自己的理解。“我认为，对于一个创业者来说有两个最好的节点：一是创业，二是把公司卖出去。”金乐琦说，“我更希望向我的孩子传承财富，帮助他们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。而不是要求他们在家族企业工作中，做他们可能不愿意做的事情。” 帮助子女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金乐琦先生自美国求学获得工程学位后，创办过东宝计算机有限公司等众多企业，同时他也在东方海外（OOCL）中担任高管职位，但对于自己的子女，金乐琦认为父辈创办的企业并不一定非要传给子孙后代，家族传承中最重要的是价值观的传承。“我最初创业的时候，创建了很多不同类型的公司，大部分的公司最终都被我卖掉了。我认为，对于一个创业者来说有两个节点是最好的，一是创业，二是把公司卖出去。”金乐琦先生说，“我是一位连续创业家(serial entrepreneur)，创建公司，过几年后卖出，再创建新的公司，再卖出。我没有留给下一代接班的机会。我希望他们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。” 金乐琦先生说他最想提倡的，就是要让下一代追随他们的内心。“作为上一代，你需要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去发现他们内心真正的追求。他们自己想做什么，他们想要什么样的生活，让他们有机会去尝试。” “我有三个孩子，八个孙子女。”金乐琦先生认为，他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，就是给子女提供了最好的教育。“送他们去接受最好的教育是我的责任。” 这不仅是学校的好坏问题，更重要的是关系到他们未来的社交圈。“比如未来他们会跟什么样的朋友交往，这对他们是有深远影响的。” 金乐琦先生的三个孩子都在香港长大，在美国的寄宿学校上高中，并且都在美国上的大学—两个上的是宾西法尼亚大学，一个是在哈佛大学。“比如我的大儿子，他先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寄宿学校安多佛学校（Phillips Academy Andover）读中学，这所学校成立于1778年，也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寄宿学校，后来他还去了英国的顶尖名校伊顿公学，之后考进哈佛大学；我的女儿毕业于宾西法尼亚大学；我的小儿子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沃顿商学院。” 金乐琦夫妇一家三代人。 金乐琦先生的两个儿子学的都是金融，“这是具备专业化技能和知识的领域，现在他们都做得很好。共同管理家族资产。”但最让金乐琦先生骄傲的，是他的大儿子还是位成绩斐然的摄影师，“他会到世界各地去拍摄作品。他的摄影作品已经价值不菲。”金乐琦先生说，“他是位投资人，也同时拥有艺术创造力与热情。” 金乐琦先生的女儿现已接手母亲创建的艺倡画廊（Alisan Gallery）。“我夫人对这个画廊倾注了她所有的热情，她把画廊经营得非常成功。我夫人一直在支持当代艺术作品和年轻的艺术家，她的画廊也资助了很多著名的艺术家，比如法籍华裔画家赵无极等。现在画廊已由女儿接班打理。而我的女儿对艺术事业也充满热情。” 金乐琦先生的女儿姚金昌玲与舅舅董建华在画廊35周年庆上。 在金乐琦先生看来，教育的重要性是无论如何强调都不过分的。但其根本目的是要引导下一代发掘他们的兴趣。“因为真正的爱好和热情不会在孩子们内心自动产生，所以如果你不管他们，他们自己是不可能培养出真正爱好和热情的。”金乐琦先生告诉记者，他的外孙喜欢音乐，长大想当音乐家，“但如果没有为他创造条件让他去学习音乐，他怎么可能会对音乐产生爱好？”因此金乐琦先生认为，父母需要做的是正确地引导子女，而不是生硬地告诉他们“你必须怎样”。父母的义务是告诉子女要去追随他们的内心，培养爱好。“如果子女找到他们想做的事情，他们可以找父母，得到父辈的帮助。父母能够让子女永远保持这份热情，这是非常重要的。” 工作重要 家更重要 对于下一代，如果你总是想控制他们，就必然会遭到他们的反抗。“他们的生活方式跟我成长的那个年代已经完全不同了。我不会说，‘别这样’‘别那样’。” 金乐琦先生认为以身作则，为子女树立榜样是最好的说服教育。“比如，我的孩子和孙儿们都很喜欢滑雪，他们都是很棒的滑雪者，但滑雪是一项很昂贵的运动。我会告诉他们，滑雪是项很好的运动。但除了花钱娱乐，我们还需要做一些事情，要把钱给需要的人。” 金乐琦先生说即使跟他的子女谈论慈善，他也会给他们做榜样。“我现在在大学里做这些项目都是不领工资的。我是以色列一所大学的理事会成员，今年我赞助了16位萧山的高中生—八个男孩，八个女孩—到以色列进行为期10天的参观学习，因为他们负担不起费用。我的孩子们知道以后，也提出要像我一样，为萧山做点什么。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事，我亦未要求他们应该怎样做。我的方式是，我做了，你们自己决定怎么做。但当他们理解了我为什么做，明白了我在做什么，他们也非常认同这么做。” 无论是香港还是内地，父母都普遍会选择将孩子送到海外去接受教育。但当他们学成归来的时候，他们与其父辈的冲突可能会更大。金乐琦先生告诉记者，在课堂上他经常向二代强调：“你们的根在东方文化，但也需要汲取西方文化的精髓。既具备东方传统文化，又了解开放的西方文化，这将是你独一无二的优势。关键就在于你们如何平衡地吸收两种文化中各自的优点，进而充分发挥你的长处。” 东方人强调集体主义，在中国的传统观念里，子女很少挑战父母的权威。但西方人是鼓励子女发表自己的见解的，而且西方人更注重个人主义，总是把“我”、“我的”、“我的公司”等概念放在第一位。因此两代人因不同文化观念而容易发生冲突，这不仅可能影响家族团结，如果父辈希望后代回到家族企业接班，将面临更大的挑战。 金乐琦先生特别提醒创一代：“你需要意识到的是，当你把子女送到西方去上学的时候，他们必然会学到西方的生活方式，所以你必须要清醒地意识到，两代人之间将存在文化冲突和价值观的差异，你必须要调整自己并平衡两代人间的东西方文化上的差异。”（图为艺倡画廊展出的艺术作品。） 创一代需要去引导他们，但引导不是发号施令。“他们首先需要去理解下一代。”金乐琦先生指出，对于成功企业家而言最大的问题是，他们工作太忙了，没有时间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，也因此他们常常无法理解下一代。“企业家需要意识到，工作确实很重要，但家庭也同样重要。如果你忽略这一点，就会导致非常不好的结果，尤其是当你要求下一代去做你希望他们做的事情时。” 金乐琦先生认为，作为创始人，你需要对下一代有足够的关注，知道什么能够让他们幸福，“你需要控制自己，不把你的爱好和热情强加给子女。以我女儿为例，我们并没有要求她去接手她母亲的画廊。但她喜欢这件事，投入了很多的精力，现在很多方面她做得甚至比我夫人还好。做父母的当子女有热情的时候，你应该允许他们去尝试。” 家族关系是最重要的财富 在金乐琦先生看来，家族企业（family business）如果要长久的传承下去，从根本上来说需要不断发展成为“商业家族”（business family）。“所谓商业家族，意味着家族投资和经营多种生意，家族成员可能从事很多不同类型的工作，但核心是家族成员间关系是紧密的，家族总体发展策略是一致的。” 在金乐琦先生看来，家族企业长久发展的前提是家族的长久传承，这既包括家族名誉、价值和社会资本的传承，也包括家族成员间和睦团结关系的延续。“你必须始终坚持下去。”金乐琦先生告诉记者，他此行还将去岳母顾丽珍的家乡宁波（顾丽珍是这个航运家族创始人顾宗瑞的长女，董浩云之妻—编者注），参加庆祝顾宗瑞航运事业100周年的庆典。“我岳母有三个兄弟和两个妹妹。很多年前，她的兄弟们都从事航运，因为在生意上起了争执，他们最终选择了分家。但是在这个大家族中，即使已经分家了，下一代仍然团结在一起。可以说虽然企业分家了，但家族和睦关系维系得非常好。我想这是百年家族得以传承的根本所在。” 金乐琦先生告诉记者，他祖父这族的家族成员，已经有100多人，两年前在萧山组织了一次家族聚会。“我夫人这族的家族成员也会定期聚会，她的家族成员有80多人。”金乐琦先生以自己家为例，虽然他的孙辈大都在海外留学，“但一家人每年至少有几次聚会时间。聚会的时候家族成员都从世界各地回到香港，然后在一起共度三到五天。而且我们家每周日都会在一起午餐。” “我们家族枝繁叶茂，家庭和谐，在某种程度上，这就是我们最珍贵的财富。”（图为艺倡画廊展出的艺术作品。） 金乐琦先生告诉记者，聚会的目的是为了维系各家族成员，让大家重视彼此间的关系，这也是创造家族成员亲密关系的方式。而要确保家族的团结，前提是家族成员们有意愿在一起。“像我们这样家族成员众多的家族，有很多家庭分布在世界各地，你不可能强行地把他们捆绑在一起。”金乐琦先生说，“只有这样做了，才能形成我们的家族DNA，才能够把家族成员团结在一起，让大家在需要的时候可以互相支持。”金乐琦先生的孩子和孙辈都相互加了对方的社交网页，他们也建立了家族网页，他们每天都会上传照片，保持互动交流。“这些都不是通过教科书可以学到的。” “对我来说，我最关心的也最有挑战的是，当我和我妻子不在的时候，我们的孩子们是否能像今天我们在的时候一样团结和睦。”金乐琦先生告诉记者，五年前他的两个儿子决定一起共事，管理家族基金，“我当时非常担忧，因为我的大儿子和小儿子的个性完全不同，我担心他们合作是否会起冲突。但五年后的今天，我放心了。他们相处得很好，做到了和而不同。他们从来没有让我去调解他们的问题，我甚至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冲突，他们能够做到忽略对方的短点，着眼对方长处。这是让我最高兴的事情。” “对我来说家族财富不只是金钱，更包含家族成员间的和谐关系。”金乐琦先生说，“家族财富不能仅从金钱角度去衡量，它更需要考虑家族价值观与家族成员间的和谐关系，这远比金钱重要得多。因为金钱不一定能代代相传，但家族价值观和家族成员间的和谐关系可以永远留存下来。我认为这是真正的家族财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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